功課風暴 / 陳安儀
昨天上午，我去女兒學校參加輔導室志工媽媽的進修課程「藝術治療」。
課程結束時，老師送給我們一人一顆小星星，要我們每個人發下一個心願。當我說出我的願望：「未來一個月，不要發火罵小孩！」時，大家都笑了。有同學說：「喔！這個很難耶！」
唉！果真很難。因為話才說完，當天晚上我就「破功」了。
話說女兒很緊張本週二（今天）要考電腦的英文打字，因此從上星期五開始，我就帶她去住在我家後面的阿公家練習。因為阿公家有桌上型電腦，跟學校的鍵盤大小類似，而且阿公家的電腦擺設位置比較清爽，不像她爸爸桌上堆滿雜物，不方便她使用。我並跟她說好，週一我會再帶她去練習一次。
週一下午我錄完影，先送兒子去參加當天的聚會，中途我打電話回家，告訴她先把功課做完、琴練好，等我回家吃完晚飯，再帶她去阿公家練習。（阿公不太會操作電腦，女兒也還不太會。）
我匆匆忙忙回到家，看到她正悠哉悠哉的在看故事書。我詢問她功課是否完成？她頭也不抬的說：「做完了！」阿嬤接著補充，因為小提琴琴弦鬆脫，她用弟弟的小琴練習。我聽了略有不悅，因為近來女兒常常以「走音」為由逃避練琴（一週三～四天，每次30~40分鐘），但好歹她還是練了，因此我只點點頭，沒說什麼；一面放水準備洗衣服，一面隔著陽台窗戶，叫她把功課拿出來給我檢查。
叫了幾聲，她仍然沈迷於手上的兒童讀物，半晌沒動靜；於是我提高音量再叫一次－－她還是置之不理。最後等到我坐到桌前，她才懶洋洋的把作業本拿出來。
一翻開數學習題，我就真的火大了。
最近，她常有一個狀況，就是每當我問她：「功課做完了沒？」時，她總是斬釘截鐵的回答我：「做完了！」但是，往往等我翻開習題、一項一項檢查時，才發現她的作業漏洞百出：不是一整大題沒寫、空在那裡；就是這本作業沒帶回來、那本忘記寫。
於是，當我再度看到一個非常簡單的數學習題，竟又是一整片空白時，就忍不住火冒三丈：
「這是怎麼回事？」
她一面盯著手上的書，看也不看我：「那一題我不會寫。」
我再翻開國語測驗卷。上面又有一個空白：「這又是怎麼回事？」
她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：「飛『翔』的『翔』字我不會寫。」
這時，我的怒火終於倏地衝到頭頂！我暴喝一聲：
「不會寫不會去查字典、查課本嗎？不會寫不能去問阿嬤、問阿公嗎？不會寫就放在那邊不用管了嗎？這到底是你的功課還是我的功課？給我把故事書收起來！」
這個小妮子現在看書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：早上起床看、晚上睡前看；學校下課看、出門在外也看！吃飯看、看電視看，就連進廁所大個便，端一本書進去也就從此「廁中無曆日、臭盡不知年！」這下可好，連做功課也給我敷衍了事，反正媽媽回來會檢查，先看我的書再說！
挨罵之後，她終於收起了故事書，開始一把眼淚、一把鼻涕的繼續未完成的功課。
當時，已屆吃飯時間，我罰她在完成功課之前不准吃晚飯。並且要求她把所謂「看不懂的題目」唸三遍，不論對錯先自己算算看。國語測驗卷上不會寫的字也要自己查字典，我不再給予任何援助。
最後她做完功課、我再協助她把做錯的題目訂正後，已經將近八點。不用說，我當然沒什麼好聲好氣，心情大壞連一碗飯都沒吃完。到了爸爸家，她去練習打字，我坐在餐桌前和爸爸閒聊，提起「不動腦筋解決問題」這件事，很沮喪的對爸爸說，我很擔心女兒將來長大會和她老爸一樣，遇到困難不知道該變通，或是不知道尋求解決之道，這該怎麼辦？
爸爸也說，的確，從小我們就應該訓練孩子多方面思考、解決問題，盡量不要給她答案。爸爸說：「中國人唸書都是讀『古人說』，古人說什麼就把它背起來。西洋人則是找把古人說的拿出來研究，如果你推翻他，那可就大大的成功了！我在美國唸書時，如果你的論文引經據典，那肯定拿低分。因為教授會說你沒有個人見解，欠缺發掘問題的能力。所以，要訓練孩子動腦筋，確實很重要。」
隔天早上，我送女兒上學。看著她腫腫的單眼皮，我氣也消了。耐著性子跟她解釋：「妳知道我昨天為什麼那麼生氣嗎？」
「如果妳的法國號有一個音吹不出來，妳會努力的吹、試試看是什麼原因吹不出來，還是乾脆把法國號放下，決定不要吹了，反正我不會吹？」
女兒低聲的說：「多吹幾次，試試看可不可以吹出來。」
「是啊！媽媽寧願每天幫妳檢查作業時，妳的作業有很多錯誤的答案，我也不希望看到的是整大題空著沒寫。算錯答案並沒有關係，至少妳試過；但整大題空著，表示是你連試都沒有試！」
「還有，家裡有阿嬤、外公、外婆在，妳的書包裡有國語課本、桌上有字典。妳可以問的人、參考的書很多，沒有理由就把不會的字空在那裡！」
女兒點點頭表示同意。
「我們每個人都要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。如果今天爸爸、媽媽的工作遇到困難，我們不想辦法，只等著別人來幫我，那我們家是不是就要喝西北風了？如果阿嬤煮飯每天都煮一樣的菜，不去想辦法學一些新的菜，妳是不是會吃的很膩？我們人如果不能夠動腦筋、想辦法，不但很多事會有困難，這一生也會過得很乏味。」
「再來，我知道妳很喜歡看故事書。可是，我們每個人每天都有該做的事情要先完成。老實說，媽媽也不喜歡洗衣服、整理家裡，我也喜歡看小說；爸爸也不喜歡擦地、洗碗，他喜歡打電動。可是，妳想想看，如果我們每天都只做自己喜歡的事，這個家會變成怎麼樣？妳覺得呢？」
女兒乖乖回答：「這樣家裡會很亂。」
於是，我要求她以後早上起來，在外公來陪她讀英文之前，不能先看故事書，要先將課本準備好，並把前一天念過的讀物複習一下。週一至週五放學回來、完成每天功課的這段時間，也暫時不能看課外讀物。
她答應了，也結束了這場「功課風暴」。
今天她一回家，果真很乖，做功課時，自己查字典，沒有一直來問我。數學應用題雖然還是錯很多，但最起碼每題都試著做了。
老公怪我：「妳生氣時老是大吼小叫的，很大聲，幹嘛要這樣？」
我忍不住回他：「我大吼小叫真的很不對，那麼麻煩以後你每天七點回家教她、幫她看功課。如何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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